顺颂时祺（8）独活

        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，薛双霜还正和徐千羽一起坐在颂城市图书馆里学习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出意外的，徐千羽仍然稳坐第一，而薛双霜也上升到了年级第三名。

        教育资源的充沛，反而使得各个学校在学生资源的争夺上绞尽脑汁，颂城一中的预录考试甚至在初三上学期就会开始，为的也不过是抢占优生资源。

        大伯那边一直没消息，听爷爷的意思，她很可能就留在颂城上高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徐千羽说这个消息时，他很罕见地喜形于色，即便心中仍有些顾虑，却也很难不去为她的陪伴而感到欣喜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有她的未来，对他而言诱惑实在是太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寒假结束前的两个星期，徐朔提出要回一趟昌岱老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去给徐千羽的父母上坟。

        按照习俗，上坟烧纸该是正月初三zuo的事情，可为了避人耳目，他们每年都只能错峰偷偷摸摸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昌岱民风淳朴，墓地也讲究风水宝地。因此自禁止私墓开始，公墓选址也都是在当地著名的福地遗鹿山北侧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已出了十五，公墓冷冷清清，守门的大爷正打着哈欠，就见一大一小两个shen影晃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嗯？现在还有人来？可能是外地赶回来的迟吧。心里替他们找好了理由，大爷起shen就要打开铁门，却见那人提着酒和纸钱，领着一个半大少年，径直往更深chu1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诶――小伙子，墓地在这呢，再往里面去就到了遗鹊山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徐朔闻言，只是转过tou朝热心的大爷摇了摇手上的袋子，笑dao：“大爷，没错，我们就是往那里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遗鹊山算是个著名的不祥之地，是传说中阴气过盛的地方。整座山地形崎岖不说，山林也是阴森可怖，在这的墓地，都属于一些无人认领的横死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是有后，又怎么会放任亲人永眠于那样的地方？

        在大爷疑惑的时间里，他们已经上了山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比于徐千羽的沉默，徐朔却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，不仅chui着口哨，还对着沿路的灌木东拉西扯的，依旧没个正形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走到两个长满了杂草的土包前，他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，朝徐千羽抬了抬下巴dao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去把杂草都ba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除去了大bu分疯长的野草，底下掩着的青石板才lou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板切面嶙峋，一眼就能看出来cu糙，可徐朔却是细细拂过上面的泥土，叹dao：“你们两个也是倒霉，名字都没能留下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掏出一gen烟点上，他随意地抽出几gen香插在墓前，用烟tou挨个点燃，然后就这么坐在了地上，絮絮叨叨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时间还ting快，千羽都要上高中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两年没来了，也不知dao你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千羽默默地将碎石压在纸钱上，凝视着未刻下一字的简陋墓碑，心中悲恸。如今仍是料峭春寒，他的眼眶鼻尖均是一片红，却始终未曾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姐，姐夫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徐朔叫了这么一声，三十好几的人，忽然就哀哀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遗鹊山树荫蔽日，连鸟雀的shen影都不见，他的哭声便乘着萧萧寒风逐渐散开于山林间。

        父母死的那年，徐千羽才九岁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前，他从不知dao他们到底在zuo什么，只知dao聚少离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气父亲总是忘记答应送他的礼物，气母亲总是cui他写作业，气他们的忙碌……可一旦失去了，无论是令人烦躁的唠叨，还是蕴han在每个细枝末节中的关爱，都蒙上了一层阴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生与死之间无法跨越的天堑，是每个恸哭的深夜，是弱小者的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痛苦被无限拉长，它并不会均匀的铺满余生的时光，反而是以一个递减的趋势，连带着记忆一起渐渐消逝。

        遗忘，才是彻底的死亡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tou，他才跟着已经恢复轻浮模样的舅舅往山下走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