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满腹想好的话，本想借话本之机鼓起勇气询问，却在他的冷漠神情中，烟消云散。

往日馥郁清幽的百濯香被热气一蒸，沉闷粘稠，压得人息艰难。

殷瀛洲面无表情，俯视了她好一会儿，突地自嘲般轻笑一声，似朔风过荒原又冷又锐，“我自诩绝非君子，可我待你如何，你再清楚不过。你竟拿我当作寡情薄幸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，我殷某人就如此不堪你信任，不堪你托付？”

殷瀛洲面如寒霜，定定站了许久，终是失望，无声拂袖，摔门而去。

殷瀛洲彻底冷了脸，突然胳膊一伸，从她手中抢过话本，袅袅大惊，急忙起去夺。

门外，已

沃冰雪，渐渐冷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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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站在烛前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，盏茶工夫过后，话本一合，“啪”地丢回榻桌上，沉声问：“你是在敲打我？”

只是，若要从此分扬镳形同陌路，看他莺环燕绕美眷在怀，看他款款深情尽付旁人……

地龙烧得很足，屋内还燃着炭，襖热得上出汗心底发燥，袅袅却如堕冰海，如坠寒渊。

像是犹嫌不够给他添堵，袅袅再翻一页，似自言自语，又似向他询问，“旁人家的正娘子都爱买些个歌儿舞女，以供夫君行乐，不若开春我也去物色几位，何如？”

不过一年多啊，儿子还那么小呢，他的父亲便厌弃了母亲，日后要如何？是打算连他也弃置不顾了？

想当然尔，殷瀛洲岂能遂她意。

她秦黛瑶好歹识得几个字，也曾读过一两本圣贤书，不出没脸没死缠烂打，辱没门楣给双亲蒙羞的无状事，现今女子二嫁稀松平常，凭她的容貌家产，再寻位忠实可靠的夫君亦非难事。

满室静默，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“哔剥”声响，风急云重，六出奇花飞降，时闻枯枝折声。

袅袅沉默，徒劳翕动一下，却再说不出话来。

她是不是要庆幸，比起话本里苦守寒窑十八年，青丝熬成白发，眼见着昔日良人另娶佳偶，公主千百媚正当芳年，自己却形容枯槁胜似老妪，只了十八天皇后便油尽灯枯的小姐，她尚有微薄祖产可供温饱容，荫庇幼子呢？

他单刀直入，袅袅反而生了怯，坐回矮榻，攥紧袖口嗫嚅：“我……我不是。”

罢了，何苦自讨没趣？

而殷瀛洲亦破天荒地没有上前哄她。

难非要听到他亲口宣判，她才肯死心吗？

说她前阵子出门，却无意中撞见他与几位同样衣冠华贵的男人前呼后拥地去了长乐坊“照红妆”？说他衣衫发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？说他可是亦动了纳妾蓄伎的心思？说她是否已然……红颜未老恩先断？

不能想。

袅袅蓄了满眼的泪，手心快要抠烂，却倔强地垂睫握拳，一言不发，不肯掉出一滴泪。

两人一时僵持，各自无话。

……她还能说甚麽呢？

不能再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