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利维坦

楚悬不清楚，但他真的很害怕，恐惧撕咬着他的心脏，将他咬得遍鳞伤，可又偏偏不让他昏死过去。他手脚冰凉，石化的肺让他几乎不过气。

克拉肯，卡律布狄斯，斯库拉，婆苏吉……那些潜伏在几万英尺之下的神话生物，可这不都是扯淡的吗？

意识弥留之际，神恍惚之间，楚悬听到了声纳的警报声，声纳显示他下方的水中出现了一个长超过两百米的庞然大物，正在朝他快速移动。

与其在黑暗的深海里活活被吓死，或者是被深海压力活活压成罐，还不如死于低温。

因为学生时代跟随远洋科考船出海的一次事故，楚悬落下了严重的深海恐惧症，怕海怕得要命。他曾经发誓不会往大陆坡外踏出一步。如果没有05议会的命令，他还是那个在离心机和显微镜忙忙碌碌的研究员，还会呆在他的实验室里继续写他的火山口生物群落形态论文，而不是在这令人绝望的深海中下沉。

一巨大的力从背后传来，楚悬最后的意识终于遁入无尽的虚无……

沉重的动力装甲此时却成功的帮助他抵消了浮力对人的青睐，他像一块抛入水中的石，或者是远洋海钓的钓饵一样，坚定地下沉。

阳光已经彻底无影无踪了。氢氧分解槽持续提供着氧气，恒温循环维持着他的温，让他不至于很快死去。

周围的蓝色渐渐深沉，阳光愈发柔弱无力，澄澈的海水也不再透明，白色的海雪随着暗漂。五彩缤纷的热带鱼群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型越发庞大，外观越发奇特的深海鱼类。

继续下沉，代表希望的光点在他的瞳眸中渐渐隐去。

大王酸浆乌贼，齿龙，巨齿鲨，梅尔维尔鲸……或是别的深海巨兽。可是这些对现在的楚悬而言，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。

楚悬用最后的力气关掉动力装甲的恒温循环系统。冰凉黑暗的海水慢慢将他的温剥夺殆尽，残存的意识也随之慢慢逝。

世界仿佛被拖入了慢动作。

暗，漩涡，海底火山，高压……还是深海本的黑暗与孤寂？

很多人都把濒临死亡的过程比作在海水中下沉，从清明到晦暗，从清晰到模糊，楚悬此时此刻就有一种在慢慢投入死神怀抱的错觉，从希望慢慢沉入绝望，坠入黑暗的深渊。

楚悬感觉得到，巨大而模糊，山岳般的黑影徐徐压进，包裹了他的躯。

阳光很灿烂，像灯一样穿透海水，四周的海水都是蔚蓝色，有五彩斑斓的鱼群游弋。的太阳被海水折成了一块扭曲的光斑，映在楚悬没有焦距的瞳孔中。

他到底害怕的是什么呢？

楚悬伸出手想要抓住的光明，可是那片粼粼的光影依然渐渐远离他的，吞没在一片蔚蓝之中。

像一个真正的将死之人，楚悬的脑海里如同播放幻灯片般回放过他五十年的人生：

“妈的！孙贼你给我等着……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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婴儿房里旋转风铃的光，报纸条上目惊心的字母，被火光染红的夜空，红黑交织疯狂动的轮盘，彩色霓虹灯般光华转的高烈度鸡尾酒，大学校园草地上纷飞的白鸽，楚黎新帽徽上黑白相间的奇怪标志，潜水钟内上潺潺的渗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