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她仍然只是转过,踏上公交车,把箱子也费力地拽上去,售票员帮忙扶了一把,然后招呼着关上车门。
他拖着脚步走上来,漆黑的眼睛笔直望来,十足固执,“任到觉得,即使现在也仍然想来见你。”
明明是那么麻烦的人。
斜坡很长,两侧都是铅灰色的楼宇和杂乱无章的电线杆,路上孤零零立着一块公交站牌。
她又要赶不上车,又要想办法跟父母解释,又要浪费一张车票。
视线穿透清晨的蒙蒙薄雾,穿透长达一个冬季的大雪,穿透夏天的绿荫。
他说,爬上坡,并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,带着二十个钟透支的力和车祸,目光始终看着她,那是见到了很难得见上一面的人,所以一瞬不瞬地,要将每一秒都印下对方的模样。
可是心脏却在腔里,泛着酸楚的水动个不停。
长途跋涉,连大衣都变得发皱,稀薄的日光照过乌黑的发,在脚边拉出长长的倒影,很罕见的狼狈的模样,抬起脸。
车门打开,一只行李箱从里面被推出来,砰地倒在地上,溅起尘土飞扬。
只要有一点就足够了。
攫住人的心脏。
那或许就是最后。
班车摇摇晃晃往前,驶过站牌。
从没有一次,有过那么像是要哭出来,却又逞强的脸。
没有等他抵达。
拨出去110又删掉变成119,手指都在发颤的时候,她抬起,看见在升起晨光里爬上坡的人影。
他最不想放弃的东西就在这里。
天色亮起,公交车继续向前开走,耳机里的歌声仍然在响。
人人都在说日后,可是他没有那么多日后,没有那么多未来。
明明是那么任的人。
一切都到此为止。
肺叶一张一合,进粘稠冰冷的空气,凉彻肺腑。双仍然在往前,走上坡,走过站牌前。徒劳追逐。
那或许就是最后剩下的一切。
纸戒指,萤火虫,圣诞夜的字条,钱包里皱巴巴的钞票,她踮起脚尖的吻。
所以要来,也挑了一个最不好的时候。
夏棠也从车上下来,也一样满是尘土的,来不及拍,和箱子站在一起,脸绷得紧紧的,瞪着他。
凶神恶煞地大声说:“喂,你知不知都怪你,早班车就只有这一趟,把这个箱子扛上扛下也很不容易――”
――一切都在转,她的面孔映在男生眼睛里。
越过了那,咫尺之水。
这是条不能拐弯的单行,于是他一个人爬上坡,见到她还在。
“是啊,我就是这么任,你到今天才知吗?”
“我知。”
在此时此刻,他只剩下今天。
又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。
“但是如果现在不来,就见不到你了。”
如果她有1%的喜欢,他就能抛下其余一切。票,继承权,都无所谓。
陆霄正站在坡下。
“见不到又能怎么样。”夏棠怒气冲冲地朝他喊,从腔心脏到咙都是一片灼热,“你是才三岁吗,还这么任。”
【“整个宇宙都会合力为你助力”来自于巴西作家保罗・柯艾略的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。《I Went To Your Wedding》是美国女歌手Patti Page,歌手本人实际已经于2013年去世】
明明是早就用脚尖划下界限,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要跨过去接近的人。
那该怎么办。
“你有喜欢过我吗,夏棠?”他问,“哪怕只是一点。”
“喂!”夏棠扯下耳机线,差点要起来,瞪着他,语气急匆匆地发冲,“你不知昨天晚上下雪吗?不知很容易出车祸吗?”
她最终还是越过去了。
公交车从他后驶来,轰隆的行驶声模糊他的声音。车停在夏棠边,折叠门打开,售票员在里面问她,到底还上不上车。
心里乱得像一团打结的线,她已经要打电话报警,告诉警察有个神经病在路上出了车祸,要快去救人。
公交车忽然又在路上停下。
夏棠在手里抓紧皱巴巴的车票,抿紧了嘴,连肩膀都是绷紧的。